这事儿得从一个没兑现的承诺说起。 当年拍《西游记》,导演杨洁找杨春霞演白骨精,杨春霞起初不愿意。 杨洁为了请动她,拍板答应,演完白骨精,女儿国国王的角色也给她。 一个妖,一个王,这买卖听着不亏。 杨洁点了头,杨春霞也点了头。
可戏拍完了,女儿国国王却换了人。 这事,成了杨春霞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 时间往前倒回十几年,回到1971年的上海。 那会儿杨春霞正在家里歇着,突然单位领导找上门,手里拿着一张调令,让她立刻去北京京剧团报到。 什么任务,去干嘛,一概没说最安全的线上配资平台,就一个字:走。
那时的杨春霞,已经是上海滩叫得响的角儿了。 她爹妈就是搞戏曲的,她从小在戏班子里泡大,11岁进上海戏校,昆曲、京剧样样拿得出手,老师是言慧珠、朱传茗这样的大师。 十八九岁就跟着团去香港,连着演了一个多月,场场爆满,报纸上都夸她是“金牌”。 按这路子走,她本该是舞台上一个唱《白蛇传》、演穆桂英的传统大青衣,稳稳当当一辈子。 可时代不让她这么走。
到了北京,她才搞明白,自己是被叫来演一部新戏——《杜鹃山》,演女一号,党代表柯湘。 据说,这人选是周恩来总理亲自点的名。 这荣誉砸下来,杨春霞晕乎乎的,既激动又害怕。 她清楚,这回不是唱堂会,是接了一个天大的政治活儿。 从水袖飘飘的古典美人,变成扛枪的革命英雄,这步子迈得太大,扯着筋。
摆在她跟前的难关,一个比一个硬。 头一个,就是说话。 她一张嘴,就是一股子上海糯米味儿。 念“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这种硬邦邦的词儿,怎么听怎么别扭,一点劲儿都没有。 为了把这口音掰过来,她使的是最笨的法子。
嘴里含着小石子练字正腔圆,舌头都磨烂了,一嘴血沫子。 大半夜不睡觉,一个人在窗户边上对着黑漆漆的天,一遍一遍地吼台词,非要把每个字的音都砸进骨头里。 第二个,是那身段气质。 她习惯了演小姐、仙女,走的是碎步,身子是软的。 可柯湘这角色,台词里写着要“铁打的肩膀,粗壮的手”。
她一念这词,排练厅里的人都憋不住笑。 这笑声,比针还扎人。 为了把自己身上那股“才子佳人”的腻歪劲儿洗掉,她把自己埋进了历史书堆里,又跑到井冈山去,跟当年的老红军聊天,看山里农民怎么走路,怎么扛东西,怎么说话。 她得从里到外,把自己变成一个从土地里长出来的女战士。 最后一个,是唱。
样板戏的唱腔,跟传统戏不一样。 《杜鹃山》里那段核心的《乱云飞》,又是高音又是转调,情绪起伏极大,一场下来,人能虚脱。 一开始剧组在音乐上怎么也搞不定,后来音乐家于会泳来了,局面才打开。 杨春霞后来自己说,只要于会泳在场,那效果立马就上去了。 于会泳胆子大,把西洋音乐的和声、转调手法都揉进了京剧的二黄里最安全的线上配资平台,甚至让杨春霞学着高派老生那种直着嗓子往上冲的唱法,来表现柯湘“洒热血,求解放”的劲头。
这么一弄,柯湘的唱腔,既有青衣的亮,又有战士的刚。 那段时间,人是全封闭的,一天到晚就是排练。 膝盖跪在地上练身段,肿得跟馒头似的,嗓子也喊哑了。 就这么磨,到了1973年,《杜鹃山》一上台,全国都轰动了。 舞台上的杨春霞,短发齐耳,眼神跟钉子一样,她的唱声通过广播传遍了每个角落。
一夜之间,杨春霞这个名字,跟柯湘这个红色的英雄形象,死死地捆在了一起。 街上妇女的发型,都叫“柯湘头”。 她站到了那个时代最亮的地方,成了整整一代人的偶像。 可潮水总有退去的时候。 等样板戏的时代过去了,杨春-霞发现,自己被“柯湘”这个形象给钉死了。
1979年,她回到中国京剧院,想重新唱她的传统戏。 她满心欢喜地在台上演《望江亭》,扮上古典的妆容,可台底下观众不管那个,一见她出来就扯着嗓子喊:“柯湘! 来一段《乱云飞》!” 观众的热情,这时候成了一种让她喘不过气的压力。 她明白,自己要是不把“柯湘”这层壳敲碎,她就永远只是一个符号,不是一个活生生的演员。
于是,她开始拼命“找回自己”。 已经是大名鼎鼎的角儿了,却跟刚学戏的小姑娘一样,天不亮就起来吊嗓子、压腿、跑圆场,把那些年落下的传统功夫一点一点捡回来。 她到处找老师请教,低着头学《凤还巢》、《四郎探母》这些老戏的门道,想在古典的世界里,把那个被英雄光环盖住的杨春霞给挖出来。 这条路不好走。 有人看了她的戏,说她身上总带着样板戏的味儿,硬邦邦的,不如那些一直唱传统戏的演员有韵味。
但她不服气,一部接一部地排新戏,像《王昭君》、《锦车使节》,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她杨春霞不光会演柯湘。 就在这个时候,1982年,《西游记》剧组找上了门,给了她一个谁也想不到的角色——白骨精。 这角色,在中国老百姓心里,就是坏和骗的代名词。 从一个光芒万丈、人人敬仰的革命英雄,跳到一个人人喊打、阴险狡诈的千年老妖,这坎太大了。 哪个爱惜自己名声的演员都得掂量掂量。
杨春霞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去,她怕这角色把她在观众心里的好形象全毁了,更怕走在街上被人指指点点。 可导演杨洁特别执着,三番五次地请。 而且,白骨精这个角色本身,确实有嚼头。 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坏蛋,她变了三次,装了三种人,从村姑到老太太再到老头,每一次都有不同的心理,这对一个想证明自己演技的演员来说,是天大的诱惑。 最后,杨春霞一咬牙,接了。
她想用自己的本事,给这个妖怪演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她把自己几十年的戏曲功夫,全用在了这个角色上。 镜头前,她的眼神一会儿是柔弱可怜,一会儿又是阴森狠毒;她走路的身段,飘飘悠悠,带着一股子妖气,那是普通影视演员学不来的。 她演的白骨精,不是那种青面獠牙的吓人,而是一种又美又毒、又聪明又坏的复杂体。 特别是她三次被孙悟空打死时,那种不甘心、怨恨和彻底的绝望,全在眼睛里。
《西游记》一播,杨春霞又一次火遍全国。 可这回,她在街上遇到的,就是文章开头那一幕了。 一群孩子追着她喊“白骨精”。 观众太入戏了,这是对她演技的最高评价,可这种评价,让她实在是笑不出来。 她好不容易从“柯湘”的红圈子里挣脱出来,又一头栽进了“白骨精”的白圈子里。
经历了这一红一白两个极端的角色之后,杨春霞的心气儿反而平了。 年纪大了,她也不怎么上台了,把心思都放在了教学生上。 她收徒弟,办讲座,把自己一辈子摸爬滚打学来的东西,一点不留地教给年轻人。 后来几十年,人们再提起杨春霞,还是绕不开柯湘和白骨精。 杨洁导演在她的回忆录里解释了当年为什么没让杨春霞演女儿国国王,因为怕观众看了白骨精再看女王,会跳戏。
这个理由,杨春霞始终没有接受,两人也再无合作。 她留给舞台的,是两个截然相反的背影。 一个在杜鹃山上迎风而立,一个在白骨洞里化作青烟。 参考资料: 杨洁.《敢问路在何方:我的30年西游路》.江苏文艺出版社.2013.
鲁豫.《鲁豫有约》节目专访杨春霞.凤凰卫视. 中央电视台.《流金岁月》节目关于《杜鹃山》的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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